许久未回老家了，村子里的房屋都还在，只是没了什么人，田里的坟头也多了起来，成长总是被这些无情佐证。我骑着自行车回到幼时的老宅，现已是田地，隔壁田里的坟头杂草丛生，即使马上中秋节了，也没半点衰败迹象，看着不免悲从中来，思绪被记忆拉扯到遥远的过去。
大概七八岁的光景，暑假里别的孩子都在家里看“还珠格格”、“家有儿女”、“蜡笔小新”……每天电视剧动画片轮番切换，趁广告间隙听蝉鸣蛙叫，而我却在田头沟边放牛，家里养着一头黄牛，虽叫黄牛却通身黑色，从姐姐小时候开始放，再到哥哥，然后到我，大概十多年了，陪我一起放牛的是个快20岁的姑娘，按辈分她管我叫姑姑，她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，嘴唇常年青紫色，读书时发作过几次，就被学校劝退了，村里人给她起绰号“心脏病”，久而久之她的名字就废弃了，心脏病成了她的名字，她没有朋友，我没放牛前，她唯一的伴就是那群羊。
我俩相差十多岁，每天好的像连体婴儿，她家门口有颗杏树，每年开花时衬得整个院落都晃眼，我每次要她折上几枝送我，她总是不肯，总说梨花雪白哪有送人的，不吉利，后来她去世，我长大些，终于明白，她有多留恋这人世间，就有多忌讳这些东西，可惜那时我年幼，尚不懂这些，也看不穿她的心思。我家房前屋后栽有上百株桃树，开花时节，我总会折上几束送她。
小满时节，杏子黄了，桃子红了，每天我俩互换桃杏，她把吃完的桃核杏核用刀子雕刻出不同的形状和图案，她喜欢涂指甲油，几乎每个颜色都会尝试，每次雕刻好的核涂上不同颜色的指甲油，凉干后都用来送我，每年这个时节她的食指总会有很多伤口，全是刻核时划伤的，我说不要了，家里已经很多了，她说我总是丢东西，刻的多多的，不怕丢，就算丢也够丢好多年……她哪里是我怕丢了核，她是怕我忘了她，全村人都喊她心脏病，躲她像躲瘟疫一样，唯有我像个跟屁虫每天从清晨到日暮总与她形影不离。